2020/04/24
崂山居然是我去过次数最多的山,十八年间去了三次。得出这个结论,连自己都吃了一惊。
1第一次游崂山
2000年,我第一次去崂山,是和同行。此前崂山在我心里是个传说,是道士穿墙的神秘来处;是满山郁郁葱葱的树木,是青春欢快无忧的芳华,也是崂山从抽象的概念落到具象的一次新奇之旅。所以初上崂山,慕名着,好奇着,像海绵见水般地吸收着那些扑面而来的知识。
崂山有很多传说,古名劳山、辅唐山、鳌山,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有一串蕴含深厚的人文积淀的历史故事。拾级而上,你不会知不觉地融入秦朝;如果迈过太清宫的门坎,又会一步跨进道教的圣地。最切实的解释,是因为其山势峻险,攀山越岭不胜劳累,所以叫“劳山”;牢山之名则取自《清凉疏注》,是指它牢固不拔;最让历代上至皇族下至百姓心生向往的,则是不少方士来此修炼,认为这里是“神仙宅窟”。
最吸引人的,还是仙丹的传说。据传秦始皇东巡时,曾登崂山,望瀛洲,观蓬莱,以后又命方士徐福带领三千名童男童女从崂山出发,东渡瀛洲,去采取长生不老之药,崂山脚下的徐福岛,就是他们下海出发之地。徐福文化历史流变中的另一突出现象就是徐福逐渐由人到神,徐福的史实记载内容逐渐被作为文人的创作而加以发挥,并且不断加以神话。
多年后,中国国际徐福文化交流协会编纂的《徐福志》出版,我曾参与报道,算是近距离地对崂山传说中的人物一次深入的探究。徐福率领三千童男童女及百工、弓箭手等,驾驶浩浩荡荡的舰队扬帆东渡,到海外寻求生存和发展的新乐园,一举名垂史册。然尽管中日韩史籍中对这一重大事件虽有记载,却过于简单,且多来自传说。徐福只留下一个为秦始皇求仙人、仙药的方士形象,其具体活动和业绩如何,皆淹没在史第迷雾中。
第一次游崂山,并没有完整的记忆。因为旅行中突然接到采访任务,从崂山下来,就直奔车站了。
2第二次游崂山
再去崂山,已是十年之后,这时,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亦步亦趋的女儿。于是,二上崂山,成了一次见识之旅。如果说十年前的旅行中,崂山给我扑面而来的印象是雄伟壮阔的气势和灵秀幽清的自然景色,那么这一次,女儿的欢喜是我的欢喜,我们在女儿喜欢的一花一草,一石一木中,体会崂山的细节之美。
崂山东南两面临海,海波和山色相映,水气岚光,云雾缥缈。女儿站在崂山下,静静地伏在栏杆上看海。远处烟波浩渺,海浪一波波地涌上来,有的围着岩石迂回四散,有的则亲热地扑在石上,激起一重重的白色浪花,又在岸上层层迭迭漫延开。空气中有雾,远处的风景便掩去了。只留下近处深褐色的山和山上墨绿的树。
女儿说:妈妈,真有诗意,可是我不会写诗。
我开心地大笑。哪里有自然,哪里就有美。连孩子都能领会自然的美。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,可惜有的人不懂。或者其实是懂,但更懂得如何利用自然创造效益。而有些或附庸风雅或滥俗不堪的人工雕琢,也是对自然、对天工造化的亵渎和作践。
3第三次游崂山
又过五年,我没想到再次登上崂山,是和年迈的父母。这一年,父亲78岁,两年内三次手术后,基本恢复,母亲74岁,腿脚已不利落。
我原以为父母永远不会老,原以为他们永远都是我强大的精神后盾,并不需要我的陪伴。然而父亲大病之后,我第一次直面生死之痛,对生命才有了新的认识。这时才突然悟到,想方设法多一点时间陪伴父亲,父亲想去青岛了,那爬崂山自是必然的念想。
我一向贪恋美景,又因为职业的缘故,全国各地的名胜古迹去了不少。但是,我从未想过父母也是爱旅游的。陪父母爬崂山,和以往跟着采风团的活动大不一样。走走停停,偏有游的兴致了。就想,崂山中那些美妙的风光,并不是人人都能体味的。即便身在山中,若要品味出其中的况味,也还需要特定的心情。没有心情,就无所谓欣赏,而这种心情,便是与浮躁对立的恬淡。
是的,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突然都忙碌起来了。忙得一刻不得停,却不见事情少一样,依然排着队裹挟着你让人手脚不得闲。偶尔挤出时间的旅行也处在“赶”的状态。此刻,父母走路都需搀扶,我便成了他们亦步亦趋的拐杖。慢下来,心境变得单纯安静,游览也更为细致从容。
我们计划游览以太清宫为中心的南路景区。然而一早却下起了小雨。这一派潇潇烟雨,使若有若无近处的树木格外苍翠,更使这一幅写意的画卷,充满了淋漓的气韵。父母兴致不减,撑着伞继续前行。
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,向有“花木移情”之说。置身崂山景区,自会找到王维的感受:“蝉噪林愈静,鸟鸣山更幽。”自然界的多样景色在这里浑为一体,陶醉其中,也会感觉到晏殊的空灵:“梨花院落溶溶月,柳絮池塘淡淡风。”
父亲喜茶,对于小路两旁摆卖的茶叶格外关注,走走停停,问长道短。崂山的茶和海边拾贝一样平常,文人笔下也多有生动的记载。如清人赵似祖云:“网得海物形容怪,制得山茶气味清。”(赵似祖《游崂山》)林钟柱则有《我住崂山久》:“潮落儿争蛤,春深女摘茶。”崂山茶的品质在周至元先生的《崂山志》里也早有证明:“味淡以清。惜山民不知采摘、烘焙之法,故不能与龙井等品齐名。”但到了20世纪50年代,即墨文人蓝水先生住游崂山,借宿太清宫时,喝过老道给他沏的自制崂山茶,感觉已大不一样:“入口似龙井,味清色却青。谁为添一品?新制续《茶经》。”
环境造就人,也造就物。崂山茶之所以闻名,主要原因是与道教圣地、崂山名泉有关。陆羽在《茶经》中提到,饮茶用水“山水上,江水中,井水下。其山水,拣乳泉、石池,漫流者上。”崂山名泉众多,泉水富含多种矿物质和微量元素,甘香清冽。而上清宫鳌山石下的圣水泉有崂山第一泉之称。
除泉水外,崂山的井水品质也好。神清宫的长春井、华严寺前的烟霞井,都有文人留下过精辟的总结。此外,人们还特别强调用流动的“活水”来煮茶,明代蓝田《崂山次石亭韵》云:“长竿拟调珊瑚树,活水新烹紫笋茶。”(一种崂山野生茶)。陪父亲买了点茶叶,他放在随身的布包里,一路便有了暗香浮动,更加心旷神怡。
崂山的道教,鼎胜时期有九宫、八观、七十二庵之多,现在仍保存下十多座道观,仍在全国道教名山中有无可替代的地位。太清宫又名下清宫、下宫,位于崂顶以南,其东、北、西三面环山,南临大海,据说冬无严寒,夏无酷暑,有“小江南”之称。太清宫是崂山地区历史最久、规模最大的道观,占地4442平方米,被道家称为“天下第二丛林”,规模仅次于北京的白云观。宫内古树参天,据说三官殿院中的两株元代耐冬,已有700多年树龄,是国家重点保护的古木,老干盘根,阅历深厚,亭亭如盖。
其中一株红耐冬,相传蒲松龄所著《聊斋志异》小说《香玉篇》中红衣女子降雪是其化身,后人便在树旁立有“降雪”石刻。而逢仙桥畔有一株唐榆,树龄也有千年,虬枝盘根错节,像是龙头,民间称之为“榆国老”,是全国最大的古榆。还有三皇以工代殿院内的一株汉柏,树上寄生着一株粗壮的凌霄,缘柏而上,直达树梢。正行至此,听见导游正为游客背诵舒婷的《致橡树》
我如果爱你——
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,
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;
我如果爱你——
绝不学痴情的鸟儿
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;
……
其实,崂山的林林总总,又何尝不是一架覆盖着整座崂山的凌霄,缠缠绕绕,植根于崂山,架构起纵横几千年历史文化。
游着走着,便想起30年前,是父母带我游北京,爬长城;30年后,是我陪父母游青岛,爬崂山。几上崂山,年轻时玩得纯粹;带女儿和父母陪伴左右的心境,又大不一样,那种怡然自得,了无牵挂,那种满足的幸福,溢于言表。古希腊哲学家主张,快乐主要不是来自外物,而是来自人的自身。心灵的快乐是自足的,这是一笔任何外力都夺不走的财富,是孟子所说的“人之安宅”。
近读邵燕祥先生一篇文章,发现他的“旅游观”甚得我心:把旅游概括为游山玩水,大抵是不错的。游山玩水,玩的不是心跳,玩的是兴致。乘兴而来,尽兴而返,最佳。这游兴,不同的人可有不同的层次。爽心悦目。心旷神怡。这是“山道上应接不暇”的山水、烟岚、车船、桥路、茂林、修竹、花草、鸣禽作用于感官,引起或浅或深的快感,“逸兴遄飞”。如果说这是表层的感受,那末,一旦旅途上的兴致转为情致,那就是进入较深的层次了。所谓“好鸟枝头亦朋友,落花水面皆文章”。能够唤起你的情思以至哲思,风景不仅是风景了。
摘自:崂山文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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