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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家笔下的崂山丨王剑冰：《崂山的道骨仙风》节选

2023/12/13

作者简介
王剑冰，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、河南省散文学会会长，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，在《人民文学》《当代》《收获》《十月》《中国作家》《花城》《钟山》等发表数百万字作品，出版著作《绝版的周庄》等46部。散文《绝版的周庄》刻于江苏周庄，《吉安读水》刻于江西吉安，《天河》刻于湖北郧西，《洞头望海楼》刻于浙江洞头，《陕州地坑院》刻于河南陕州，《朝歌老街》刻于河南淇县,《观音山》刻于广东东莞，《太姥山》刻于福建福鼎,《时光里的黄姚》刻于广西黄姚，《刺桐花开》刻于福建泉州。

崂山是一座让道教通体浸染的山。

在崂山的怀抱修座庙宇，面对叠映的碧海青山、变幻的云光紫气，让心灵在这里安榻，让烦嚣在这里沉静，让迷茫在这里清醒。那层层叠叠的，竟然有着150多间殿宇，每个院落都有独立的围墙、单开的山门，不愧被称为“云山道家，碧海仙居”。
小时候看《崂山道士》，觉得崂山上的人都很神奇，他们可以在壁上赏月，可以邀嫦娥与舞，而且深藏仙术，最小的法术竟然能穿墙而过。那个时候，还真有去学仙道的异想。去了一定要耐得住寂寞，不怕天天上山打柴。那个时候崂山就已经被嫦娥唱成仙山了，可想崂山的名气有多大。自蒲松龄之后，来崂山求仙的人早已络绎不绝。你看今天庙堂道观里的香火，是那么氲浓缭绕。偶见一个道士模样的，不是静静打坐，就是来去匆匆。怎好向他们问些什么?

主人必是知晓了我们的想法，一会儿来了一位清癯矍铄的高明见道长，他一袭灰色长衫，黑白相间的长发束于头上，很是干净齐整。让人就往当年那个道士身上想，却怎么都觉得这是一介凡人。凡人多么和蔼沉静，凡人说起话来却又脱俗得很。他将崂山的历史、道士的生活、庙宇与自然的关系，还有伟大的老子和孔子，都讲成了典故。他讲战国后期崂山就已成为享誉国内的“东海仙山”。他说这里盛时有九宫八观七十二庵，被称为“道教全真天下第二丛林”。那些有名的道士如丘处机、张三丰、徐复阳、刘志坚、刘若拙，都在崂山修过道。
当他的目光越过高松之巅望向崂山的时候，我们看到一束异样的阳光罩在36米高的老子像身上。在道长眼里，那一定是御风鹏飞的先贤。我们随着他的脚步,一级级向深处走去。都是崂山道士们平时修行的地方，这些安静而整洁的所在，同那些草木，都作为了崂山的点缀，或者说升华了崂山的神秘与优雅。
树可真是多，尤其是黑松、赤松、落叶松，高大地衬托着庙宇的森严。有两株古柏是汉代所植，2000多岁了。还有唐代榆树、宋代银杏、清代石榴，又有一些黄杨、蜀桧、盐肤木、紫薇、九月黄、山杜鹃等如过眼仙子，还有竹子，那么多的翠竹，也在其间傲然。
来这里的人，谁都不会忘记去蒲松龄住过的关岳祠看看。那里有一株山茶，为世界少见。还有一株白牡丹，高及屋檐。传说当年蒲松龄寓此，与牡丹、山茶相对，孕育出美丽女子与书生相恋的故事，也就是《聊斋志异》中的《香玉》。600多年树龄的明代山茶，成为花神绛雪的原型。山茶也叫耐冬，还是青岛的市花。
转过神水泉，来到一处院落，看到一廊的书画，不少出自道士之手，这或许也是他们的法术之一。再往深里去，转过厅堂的一角，竟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曲调，似是天界飘来的梵音。细听了，像是竹箫的声音。此时人们已经遁去,我悄然留在后边,一个窗户一个窗户地寻找那个美妙。终于知道是从哪个屋子里发出。但是窗户太高，无法望到室内，也无法望到吹箫人的神态。只听到那竹管的声音水样地跃动。后来到了崂山下的北九水，我感觉又听到了这竹管的脆亮。那可真的是将九水都化人了一种神思之中。谁能想到呢，平日里在这崂山深处，还有这等凡俗雅趣。在我发愣的时候，几片叶子在地上旋起来，配合着箫音直往空界飘去，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独自站在这个院落里许久。慌忙寻找路径出去，见几个人正急迫地找我。我笑了，他们只知道我歉意的笑，而我知道自己的笑里还有什么。
走进一处处“神仙之宅，灵异之府”，似乎觉得是走向了某种思想的深处。一切都是挺拔着，蓬勃着，向上着。总是有层层的石级高上去，从下边看,那是高到了天界之上。有说还有龙潭喷雨、明霞散绮、太清水月、那罗延窟呢!看不完了，那么就在下边高高地仰望吧，看一片屋瓦锦绣，看一片藤萝漫卷，看一片繁花缤纷。
崂山的风透着仙气，崂山的水透着灵气。崂山的美是每一个人的感觉，也是每一个季节的感觉，你冬天来和秋天来，那感觉是不一样的，而大海始终是这种美忠实的陪衬。我知道秦始皇、汉武帝都曾来过崂山，而更多的帝王错过了良机。现在到崂山来的,每个人都做了一回帝王。既有眼福,又有口福,还有心福。过去说崂山这地方大歉不歉、大乱不乱，所以“千难万难，不离崂山”。现在有人打起了崂山的主意,想把家安在这里,那么就去九水边上看看吧，或许那里还有你的好运气。
远远地看着不舍的崂山，崂山以另一种姿势向蓝天出发，那不是泰山沉稳于大地的姿势，也不是昆仑托雪于高原的姿势。崂山，你的一切非凡皆是因为海,没有哪座海拔超千米的高山能像你一样，与海相依相偎，互冷互暖。
崂山是需要来一来的，来清清心、清清肺，也清清嗓子，回去让人生变得昂扬和沉稳起来。